- UID
- 1
- 精华
- 积分
- 75354
- 胶币
- 个
- 胶分
- 点
- 技术指数
- 点
- 阅读权限
- 200
- 在线时间
- 小时
- 注册时间
- 2006-5-30
- 最后登录
- 1970-1-1
|
马上注册,结交更多胶友,享用更多功能!
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,没有账号?注册
×
在这篇文章中,可以看到江明院士学术成长的过程,从中可以体会,在科研工作中如何选题、如何思考、如何创新。文章较长,慢慢看,必有收获。
# s0 R5 T- n8 o# T江明教授在高分子科学系博士论坛的演讲
+ S& W ~( F$ {# d+ F$ g: e(2004.12.14)
$ V6 i, k+ h1 Q$ X2 E各位同学,下午好!
2 w3 v# k0 N* y6 Q今天非常高兴有机会到高分子科学系博士论坛与大家做一些交流。今天报告的题目是,从相容,到络合,到组装;同时谈谈科研课题的选择和我这些年从事研究工作的切身体会。相容,络合和组装,实际上是三个“关键词”,代表我们过去二十多年研究工作发展的三个阶段。有关的学术内容我想同学们在我的课程中已经学到过了,所以科学内容我不想展开得很深;没听过课,但是有兴趣的同学可以看看我们网页上有关的文章。我主要想谈一谈“论文背后的故事”,也就是说我在研究过程当中是怎样想的,思路如何形成的和我对科研的切身体会。; s4 P+ A7 l2 ]) |
1. 辛酸往事. G a+ l4 Q. b2 b O* P3 P" k
要说清这个问题,还要从比较远的事情讲起。我是在1958年提前从复旦大学化学系毕业的,只念了三年,就被选出来参加到化学系的高分子专业的建设中去了。这当然也是一件好事情。但是那年我才二十岁,只读了三年书,所以我还只是一个“大专生”。我当时最强烈的想法和愿望就是,科学上太无知了,太想学习了,就是想快学一些东西,多学一些东西。但是,在当时那个环境下,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。在文革以前的背景下面,如果你非常想读书想钻研学术的话,你就会被认为是走“白专道路”而打入“另册”,这就是当时的大环境。关于这大环境,下面我还想说得仔细些。
% Z5 d; C C4 h5 x/ Z 文革前的中国高分子,复旦高分子是什么样子呢?公平地说,当时也做了不少事情,主要是建立和打下了一定的基础,特别在本科教育方面,培养了不少人,这些人后来为中国高分子的起步和发展建设方面都做了贡献。但是就基础研究这个角度讲,是非常非常可怜的。因为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,完全是封闭式的搞科研,同时不断地受到政治运动的干扰。当时的状况今天的同学可能难以想象,所以我可以举些例子。在整个文革以前,大家知道我们中国在国际高分子知名杂志上发表过几篇文章么?能给出一个回答么?同学都不太知道吧?很幸运,不是零。但是,是多少呢?是“一”,就我所知就一篇文章!(可能在苏联杂志上会有一些,我未调查过)。就是钱人元教授在捷克开的一次国际高分子会议上做的一个报告,是1958年吧。作为这个会议的论文,发表在Journal of Polymer Science上。就我所知,就这么唯一的一篇文章。大家可以想想,当时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啊。那么,复旦的高分子又如何呢?从基础研究这个角度来讲,可以说更可怜了。我们当然没有在国际高分子期刊上发表过文章,从国内讲,当时也有学报的,高分子通讯,化学学报,可我们发表的文章总数,我没有确切的去数过,不过我知道大概是,小于五篇。三十来位教师,近十年光阴,总共发表过小于五篇文章!实际就是这个状况。到了文革以后,这个情况就更糟糕了。当时我被列入化学系的所谓的‘牛鬼蛇神’,最年轻的“牛鬼蛇神”,我和顾翼东,严志弦这些名教授一起从事体力劳动,在化学楼扫厕所,跃进楼后挑河泥。并不断地被批判。当然,被完全剥夺了学习和工作的机会,这种情况一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才有比较大的变化。其实,在七十年代初我就算被“解放”了,可是还是被打入另册的。我举个例吧,大约在74~75年的时候,当时中美关系有一点解冻,有一点缓和的时候,美国一个叫Morawetz的教授来访,当时他在科学会堂做报告。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知道他的名字,因为他写过一本很知名的书,Polymer Solutions,我也学过一些,所以知道这个人。同时我也知道,这是第一个来自美国的高分子学术报告,当然很希望去听听。可是就在他来做报告之前,我就被告知说,“你不能去”。显然,他们是不相信我吧,认为我这样的人很可能跟美国佬联络,里通外国,企图要做偷越国境之类的事情。当时就是把我这个小知识分子想得那么可怕!若干年以后,我在德国见到Morawetz,是在一个很私人的场合,是德国教授请我和他二人吃饭,我想把这个故事当笑话讲给他听。可我最后没有这样做。因为我想,对他来说,这太难理解了,他听了会不会把我们中国人都看作不近人情的怪物啊?再说个例子吧,到了1978年,中美之间已经开始有不少的交流了,当时美国的高分子界派出了一个很权威,以Flory为首的高分子代表团到中国来,要搞一个中美双边的Symposium。你可以想象,当时我们中国哪有办法拿出像样的工作来和人家交流,所以紧张地进行了“选拔”。结果当然也拔不出什么,只能由北化所,应化所的几个老先生和他们稍微进行一些对话吧。然后,Flory到上海来做报告,在我们学校讲过一讲,关于链的构象,我记得很清楚,这时总算让我去听了。若干年以后,我听钱人元教授和我讲过,Flory走的时候,钱先生请他对中国高分子做一些评价,他说:“中国没有高分子的科学研究”。钱先生说,这句话对他是一个很大的刺激,一个很大的震动。你看,我们忙了那么多年,结果国际高分子界里最大的权威说,你们没有高分子研究,你们所做的一些,是谈不上真正的高分子研究。心平气和地想想,人家讲的是实话,不是歧视。不过,这并不等于说我们从事高分子研究的中国人水平都很差,不是这个情况。我们有很好的一些领头人和代表人物,包括我们的于同隐先生。这样一批老一辈科学家,他们在四十、五十年代就在美国拿了博士学位,冲破很多困难才回到国内来,我很尊敬他们。但那么多年里,他们没有得到正常的搞科研的环境,不断地受到政治运动的干扰,甚至受到直接的打击。这样的情况下,怎么能做出好的工作?在这些长辈科学家当中,我比较了解的有钱人元老师。钱先生四十年代就在美国做了很漂亮的工作。现在化学所的韩志超先生,CC Han,就跟我们说起过,他七十年代到Wisconsin大学工作的时候,他们实验室用的一台仪器,可能是介电常数或是光谱方面的,我记不清了,这仪器还是钱人元先生在四十年代在那里造的。他建造的这个仪器一直到七十年代还在很好的工作,所以说他在实验上也是非常的优秀。他的物理的功底是非常的雄厚。我记得,到了八十年代国际交流比较多的时候,有两位国外很权威的学者跟我讲过,像Qian这样能够对于高分子里面这么广泛的问题,如高分子凝聚态的问题,高分子液晶的问题,高分子结晶的问题,高分子溶液的问题,有机导体的问题等等,发表很深刻见解的,在世界上是很少见的。他的科学精神也堪称楷模。去年11月,在他逝世前一个月,我和吴奇老师一同去看他,也是最后一次见他。他说,在动大手术后的病床上,还写了文章,是关于化学动力学中“稳态假设”的。40年代他就为此投过稿,被拒了。他认为自己没错,要再写稿“翻案”….这一席话使我终生难忘了,他是真的把生命和科学溶为一体了。这样的科学家,大家想想,如果他回国后的几十年,有个正常的环境,那么,在今天国际采用的高分子物理教材上,恐怕除了有Flory怎么怎么讲,de Gennes 怎么怎么讲,也应有Qian怎么怎么讲,应该有的。
% l5 z2 y# Z3 u5 { 前面说了,文革前,文革中,我最大的愿望是想学习,想读书,想做研究,可就是做不到。这事情真正发生改变还是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。国家的命运发生了转折,我的命运也发生了转折。正如一首著名的歌里唱的,“1979年,那是一个春天,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……”。我的春天到来了,我有机会参加了出国选拔的考试。那时,不可能考很多的业务知识,只能考点英文。我在中学是念俄文的,英文基础不好,但是我确实很喜欢英文,所以在文革很困难的时候,我也不知道英文将来还有没有用得上的一天,但我还是对它“念念不忘”,没有丢掉它。在那个时候公开地念英文,学口语,肯定要遭祸的。我于是买了一本The Quotations of Chairman Mao,《毛主席语录》的英文版,读毛主席的书,没错吧?在这大红伞的掩盖下,我还是学了不少,经过文革,我英文没有丢掉,多少还有了些进步,所以那次考试我考了八十几分,当时有些老师只考了二十几分,因为荒废得太久了。大家不要以为我英文很好了,要知道那份试卷就相当于今天初中生的水平,可笑得很。1979年的春天,我到了英国Liverpool大学,那个时候已经四十岁过了。二十岁我就从大学毕业,可到了四十多岁我才开始我的研究生涯。 |
|